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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命对话

作者: 毛歌    人气: 1342    日期: 2014/4/24

我是一个绝对标准的乡下孩子，在湘中丘陵地带那种狭长山谷里面长大的我，对于日落日出和鸡犬相闻的生活有着不要经过任何修饰的熟悉，这样的熟悉，造成了我对于一切人事的认识都有着不离不弃的背景。没有这样的背景，我一方面会失去判断的目标，甚至就连这样的判断的能力也会丧失。另一方面，对于人事就会无从下手，一如船只进了大海，没有了舵手，也不知道要去的地方，那一份紧张会压缩生命，直到气喘吁吁。 这种糅合进我的生命的因素，是骨头上的筋。骨头断了，筋还在。我甚至看得见这样的筋骨相连，清明易懂。这是我自己的生命，我不懂，谁又懂啊？于是，我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如果生命中没有了这样的筋骨，生命恐怕就会轰然倒塌。 遥远乡下的山谷，尤其是在四处闪耀着金光的秋天的早晨，一切茅屋里面因为女性的职分和命定的角色所带来的勤快，会让整个山谷都飘逸着淡蓝色的炊烟。这些炊烟并不会立即四散开来，那一份对于茅屋的眷恋可以让一切浪漫的诗人做出无数优美的诗歌或者散文，以浅淡的忧伤谈及生命的感情，动人之处就会把自己融化进炊烟，以为生命正该是这样的状态。炊烟照例是炊烟。关键的地方是这样的炊烟即使在最慢的速度里面也会和山谷那一面人家的炊烟聚合，于是，你就会在山顶或者一个稍微宽敞并且可以听见潺潺流水的田地上，触摸到炊烟的奇妙。它们是什么时候相聚在一起的，是以怎样的形式聚合的，然后又是如何在终于普照大地的阳光里消失的，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自如，不经过任何人手的推动，不经过任何外力的挤压。 我一直惊讶这样的炊烟，以至于今天回到家乡，也会选择有霜的季节，看那些残留的炊烟的影子。我所要做的，是想透过这样的炊烟，隐隐约约的看见像自己父亲那样的叔叔伯伯们，把自己劳动的脚印刻在田埂上，隐隐约约的看见像自己母亲那样的婶婶姑姑，把一个勤劳认命的女性的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从几个大山那边娶回来的堂客，除开生育孩子，还有一份培育家庭温暖的责任，劳动中参透出来的艰辛或者偶然的打骂吵闹都不足以动摇彼此的角色意识，谈到感情，似乎依然很远，也很单纯。生儿育女成为衡量的标准也是必然的结果。娶回来的人，其实和男人们的家庭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稳定的关系常常在简单的吵闹和眼泪中更加自动自觉的维护。有一天，当双方都懂得这样的道理的时候，他们已经两鬓斑白，儿孙满堂，重新看待从远处某一个地方娶回来的媳妇。自然以自然的节凑教会山谷里的生命，一代一代，不曾变化。这样的必然，也就不再在这样的地方掀起波浪，要摇晃生命各自的船只。 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炊烟，每一个家庭的炊烟都会彼此聚合。东家长西家短，会依靠彼此的链接反而有一份打破寂寞的热闹，山村里伴随鸡鸣狗吠的时间的还有这样的婆婆妈妈。我和我的弟妹以及太多的村里的孩子，就在这样的生命背景里长大。 山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明确的目的，乃是自然的功课。一年四季，每一个季节应该做什么，种什么，收获什么，他们心里极为有数。雨水和阳光的关系，虫子和风向的关系，都自然的成为生命的内容，一点也不混乱。二十四节气的存在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生命。《圣经 创世纪》一开始所讲的九个“各从其类”在这里表达得无限充分。生命有秩序的时候，就是生命有目的的开始。他们不需要任何有知识的人来给他们开示，传统的继承里面就写的清清楚楚，不成文的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做什么，明天应该不做什么，某一个夜晚的春雷比什么都厉害的告诉他们那些竹子林里会有多少的新鲜竹笋。一切，以必然的链接造就生命的时候，生命就会按照一个叫做顺序的美丽来完成自己的作业。 生命，于是在这里，表达出来的就是一种必然。也许会艰辛，却绝不会绝望，也许会缓慢，却绝不会停滞，也许会紧张，却一定会舒展，也许会焦虑，却一定会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