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今天看到的新闻最令我兴奋的,应该是这条:奥克兰裸体海滩明天开放!我想看到这篇号外的国人一定很困惑,西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裸体,不但在艺术层面,而且在现实层面,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全身裸露,是何感想?
说真的,虽然多年跟国人讲西方美术,但人体艺术、裸体一直是遇到的最大难题。因为中西文化差异,很多国人对人体艺术谈虎色变,排斥,曲解,甚至认为搞人体艺术的人有道德问题。这就有失公允了,因为对某种文化缺乏必要的了解而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其实是一种认知局限,在当今世界文化极大交融的时代,我觉得有必要做更多层面的研究交流去突破这种局限,使我们更深层次的了解世界各国文化的底蕴,从而更好的促进彼此的沟通交流融合。
看到这篇号外,我有了给大家讲裸体艺术的冲动,因为终于找到了古希腊文化的精髓在身边大放光芒,而且就在明天奥克兰的海滩上。
说到人体,必不可少的要提到她----威伦道夫的维纳斯,别看她其貌不扬,体态也不怎么好看,但这个卷头发的奥地利女人却被人类学家称为史前“维纳斯”,在人类旧石器时代是被放在祭坛上敬仰的 “生育女神”。
这一个是在辽宁省红山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塑孕妇像。没错,这是一尊出土在中国的裸体女神。也就是说,裸体,在我们中国也是自古就有的。这尊头及手臂虽已经残缺,但又单手抚腹之举。从手抚腹部这个孕妇习惯性动作,有专家推断她是地母,是滋生万物、生产五谷的神祗,寓意了远古人类对母性的爱戴,寄托着人们淳朴的生育和繁衍的愿望。
有意思的是,这类裸体雕塑在同一时期世界各地均有出土。在原始社会,由于自然灾害、瘟疫、战争等原因,使得原始氏族部落的死亡率较高,为使部落得以延续和壮大,部落里的人们极度渴望新生命的诞生,于是产生了对女性生育的崇拜。所以这个时期的女神都有同样的特征,女性躯体主管生育的部分被夸张,质朴简单,不加修饰,直指主题,集中反映了人类历史非常关键的母系氏族社会时期的最高崇拜:生殖崇拜,也代表了人类艺术的诞生。
席勒认为,艺术的产生是人类脱离动物界的最后一个标志,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标志。而且,我们发现,这个时期产生的裸体艺术大致相同,因为当时的社会自然环境使人们有一个共同的追求:生存繁衍。但后来,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进步,这种追求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东西方文化人体认识功能的改变。
今天先说西方,圣经里讲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偷食禁果,彼此看见对方的裸体产生了羞耻之心,便用树叶遮盖身体的隐私部位。这说明,除去原始社会对裸体的崇拜,后来西方文化里对裸体也是排斥和不接受甚至认为是有罪的,但为什么直至今日,西方艺术里仍就保留了裸体艺术,而且还传播到世界各地,为更多的民族所喜爱和接受了呢?这和古希腊人对人体的重新解读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古希腊是由位于巴尔干半岛的诸多城邦组成,因为靠近爱琴海,多山,所以先进的海上自由贸易是城邦发展的主要支柱。又因各半岛岛屿多不相连,所以,在当时并没有形成统一的集权制国家。为了生存,各城邦之间战火不断。说战火,其实是冷兵器,大家靠体力和智慧取得战争的胜利。所以,战士的健康体魄就成了那个时期各城邦之间竞逐的最高要求。所以,孩子生下来就开始培养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不但要有健康的体魄,还要有超人的智慧,方可保证孩子在未来的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训练是艰苦而严苛的。为了避免他们的家人溺爱孩子,几乎所有城邦都将孩子统一管理,统一训练。甚至在孩子生下来就要进行筛选,体弱多病的孩子会被处死。不仅如此,希腊还会举行各类体能竞技比赛,以促进训练水准的提升。在举行运动会的时候,为了更好的观察运动员身体发育的情况和动作协调能力,要求运动员要裸体上阵。又因为希腊属地中海式气候,相对天气比较湿热,所以,战士们在训练的时候大多只穿很少的衣服。我们可以看到,自然环境对当时社会文明的形成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后来人们厌倦了残酷的战争,于是在公元前884年,伊利斯王和斯巴达王就达成了一项定期在奥林匹亚举行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协议,并签定了《神圣休战条约》,约定城邦之间以体育竞技的方式一决高下。那时的运动会还带有很强的宗教仪式性质,在希腊,将裸露健康的身体敬献给神是对神的最高敬仰,因此,比赛时,要求运动员全身涂上橄榄油裸体上阵,以使身体裸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更加显示出运动员健美强壮的体态,使人们从中得到一种美的享受。当然,开始的时候,是禁止女子参加和参观比赛的,违反者要受到极刑处置。
这幅希腊瓶画生动的反应了当时人们参加运动会时的状态,简单有力的线条勾勒出运动员发达健美的肌肉,健壮有力的奔跑姿态,被人们公认为是美与力量的象征。
他们还认为运动场上获胜的战士是神选出的最优秀的人,给予他们极高的奖励和荣耀,家族里的人也会因此备感荣幸。他们会用象征和平与幸福的橄榄枝编织的橄榄冠,作为最神圣最高的荣誉奖品戴在获胜者的头上。据说,用于编织桂冠的橄榄枝必须得由一个双亲健在的12岁儿童, 用纯金的刀子从神树上割下来,然后精心编制而成。优胜者还乡后,各城邦还将为他们的凯旋归来而组织盛大的庆典活动。后来希腊还规定免去优胜运动员对国家的义务,在剧场或节日盛会上为他们设置荣誉座位,个别城邦还发给有功绩的运动员终身津贴。甚至有人还出资为体态最美的优胜者塑造雕像,放在城市显要的位置供人们赞赏膜拜。
《掷铁饼者》是古希腊时期著名的雕塑,雕刻家将运动员的身体设置成弯曲前倾,两只手臂构成一个弓形,躯干部分似一根长箭,造成一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动感,使静止的石头有了人的精神特质。这种为偶像塑像的习俗在欧洲沿袭至今。这就是我们去欧洲各国有文化历史的城市,就会见到很多大型建筑、广场和公园都会有人体雕像的原因。
崇尚运动,热爱和平,欣赏健美的人体就成了希腊文化的一个重要特色,这一特色对整个欧洲影响深远,最终促成了人体艺术在欧洲发展壮大,熠熠生辉。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女性裸体走到世人面前,并成为裸体艺术的中流砥柱呢?
第一个勇于吃螃蟹的艺术家是普拉克西特利斯,他以他的情人为模特创作了著名的雕像《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阿佛洛狄忒是希腊神话中爱与美的女神,也就是人们所熟悉维纳斯。据普林尼记载,大师同时制作了两尊女神雕像:一尊是着衣的,一尊是裸体的。结果是,科斯人接受了高贵而稳重的着衣像,裸体的阿佛洛狄忒雕像却得到了尼多斯岛人的欢迎,人们把它迎回来供奉在岛上森林中的一座特地为它建造的小庙里。结果这尊裸体的阿佛洛狄忒的雕像使尼多斯岛一举成名,前来参观者络绎不绝,致使此后数百年间此地成了一个有名的聚会场所。与此同时,《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也在古代世界中被誉为最美的雕像,几乎整个希腊世界的人都来观赏她。在其后的帝政时代,尼多斯人因赞赏这件作品,还把它铸在该岛使用的钱币上……裸体女神像终于被认可了,希腊人出现了一个新的审美准则,并一直流传至后世。而芙丽涅的形象以及故事,也随着这些不朽的艺术创作流芳千古。
其中有传说讲,因为她充当裸体模特儿,被视为“有伤风化”遭法庭传讯,在法庭上,辩护律师让芙丽涅当着所有陪审团人员的面拿掉衣服,问他们,她美吗?
让·莱昂·热罗姆于1861年创作的油画《法庭上的芙丽涅》再现了当时的情形。所有人都被芙丽涅的美丽震惊了,在陪审团红色披风的印衬下,她显得异常洁白、妩媚、完美无瑕。由于当众裸露,芙丽涅的表情羞涩,楚楚可怜,她这下意识的遮掩动作使她的身体微微扭动,因此充满曲线韵律,显得格外娇媚动人。站在一旁的辩护师表情严肃、坚定,体现了希腊时期所崇尚的“美”的主题——美的纯洁、美的神圣以至美的不可战胜的力量。
人们接受了她的美,也从观念上改变了对女性人体的最初理解,除去肉欲和社会属性而纯粹对人体美的赞赏,这是人类文化历史的一大进步, 从此,女性裸体走上人类艺术的舞台,并成为整个欧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大的丰富和滋养了人们的审美视野。为此,几乎所有希腊人都会通过运动使形体各部分肌肉得到锻炼而发育到完美。所以在当时我们可以想象,行走在古希腊大街上,到处可见健美的体魄,艺术家可以随处观察人们的体态,并把它应用到自己的作品当中。古希腊人为了创作出完美的人体,艺术家会走遍各地去搜寻美丽的形象并把她们的优点集于一身,并对现实的人体做艺术的加工和改变,从而诞生了举世无双的女神维纳斯。
另外,由于古希腊对外贸易航海业发达,因此同其他地区,特别是同埃及和西亚各国有着广泛的商业、文化联系。西亚两河流域的苏美尔文明、巴比伦文明和亚述文明。北非的埃及,古老的东方文化都对希腊文化产生了深刻影响。希腊人从中吸取丰富的营养,这样就使得希腊文化包容多元而丰富自由。
又因为古希腊没有形成统一的集权制君主国家。城邦建立的是高度的民主共和体制,全体公民是统治者,参与政治,集体掌握国家最高权力;公民集体内部相对平等,重视公民的个体自由和责任感,铸就了希腊人渴求知识、乐于探究的民族性格,他们热爱诗歌,喜欢辩论,每个公民都可以通过读书获取知识,因为他们认为,真正的健康,是健壮的身体里有一个智慧的头脑,两者结合,才趋于完美。
艰苦的自然地理环境又让希腊人在困难面前表现出艰苦卓绝、百折不挠的精神,“他们在与命运抗争中激发出了蓬勃的生命活力,使他们崇尚人对现世价值的追寻、在人与命运的矛盾和抗争中展示出人性的活泼与美丽,表现了人类童年时期的自由、乐观与浪漫。”生命意识、人本意识和自由观念奠定了古希腊文化的基本精神,也成为后期西方文学与文化的基本内核。直至今日,我们还很容易在西方找到希腊文化的影子。
傅雷说:只有在希腊人那里,大自然才得到它的艺术欢呼,痛极生乐,乐极而惶恐惊呼,而为悠悠千古之恨悲鸣,简直是大自然呼出的一口感伤之气。
从希腊神话中,我们对此可窥见一斑:他们的神和人都具有自由奔放、独立不羁个体本位意识。希腊神话中的神祇像人一样,有情欲,有善恶,有计谋,互有血缘关系,是人格化了的神。如宙斯就经常下界追求凡间女子,达·芬奇的这幅油画《丽达与鹅》描述了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与丽达约会的故事。丽达是海仙之女,嫁给斯巴达王廷达瑞俄斯。因其丈夫忘了向美神阿芙罗蒂德祭祀,遭到这位女神的报复:一天,宙斯化作一只天鹅,阿芙罗蒂德化作一只鹰追逐他。丽达正在湖池沐浴,见一天鹅飞落湖边,就把它抱在怀里,怀孕生下了四只天鹅蛋,孵出四个神—卡斯托耳、克吕泰涅斯特拉、波吕丢刻斯和海伦。古希腊的神话传说当中甚至爆发过人和神的征战。就是这样的一种自由的奔放的人性化的文化。铸就了古希腊人的生命的活力,自然的属性。
可能东方文化对此不好理解和接受。其实,上帝用他的样子创造了人类,造物如此,自己了解自己没有什么不可理解。这里我想到周恩来说过的一段话:一个人的内心如果是干净的,看裸体只会看到她的美,如果内心是肮脏的,即便一个穿着十层外衣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也可以看到她骨子里去。
因此,奥克兰的香艳海滩,你理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