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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世界華文同題閃小說入選作品大展

作者: 各國華文作家    人气: 2954    日期: 2015/6/17


首次世界華文同題閃小說入選作品大展

 

點評:程思良(江蘇)、   編輯﹕林爽(紐西蘭)

 

本期題目:

 

 

艾禺(新加坡)

屋子裡很暗,因為關了窗,陽光被無情的隔絕著。

挪動著那張殘舊的辦公椅往桌邊攏去,一如往常,他慎重地拿起筆在攤開的記事本上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有些事情是種習慣,只要不改,它就依舊存在。

窗邊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由外開起的聲音。

陽光解放似的沖了進來。

他嚇了一跳,本能地躲到桌子底下去,為什麼會有人進來?為什麼要開窗?

來人一個小跳步就落下,體態好輕,應該是個年輕人。

會被發現嗎?發現了該怎麼辦?他是不能被發現的。

對方的腳步聲朝辦公桌方向走了過來又折了回去,好像走到牆角另一邊去了。

他偷偷地探出半個頭來,只見年輕人站在一面鏡子前甩著額前的劉海,好像很帥氣的樣子。

這就是進來的目的嗎?

他迅速地從桌上文具筒裡摸出一把小刀,就朝對方飛撲過去,手起刀落。

對方啊!的大叫一聲彈開,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他手上的刀,又望向鏡子,滿臉盡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恐。

見對方呆著他也呆了,不由得也朝鏡子裡一望。

鏡子裡面缺席了他的模樣,只有刀子以實物呈現。

年輕人再一次驚叫,臉青唇白、跌跌撞撞地從窗口飛了出去。

他元氣盡失的跌坐回椅子中,感覺身體像流沙般急速消逝……

因為才讓自己繼續著,鏡子擺放的位置是個禁區,他竟一時忘了。

該死的年輕人啊!

牆上掛的日曆紙被吹進來的風肆意蹂躪,好不容易才停下來,停在最上頁的日期上——125號,星期六。

桌上那本攤開的記事簿,剛寫上去的828日墨蹟還新著呢……(578)

程思良點評:因為才讓自己繼續著。小說用荒誕的筆法,描寫現實的“我”殺死“本我”,來反映現代人的荒誕處境。

 

 

 

滕林(巴西)

 

開著時速75英哩,飛馳在57號公路;左手方,聞名的Angel棒球場,快速地消逝在後視鏡,經過了Diamond Bar,閃耀的鑽石,並引不起她的興趣。住在熱帶國家的她,雙目中,只看到前方一座白白似刨冰的山,那不是她經常能遇到的景色,美極了!

進入了Claremont,沒擁塞的車流,也看不見任何人蹤,沒有暄嘩,好一個寧靜的地方。

轎車的引擎聲,喚起很少被打擾的狗 - 長毛嘟嘟,一扭一扭地迎向著她來。屋內鋼琴聲隨風飛舞。蘇,房子的女主人,一向不打扮;那天,頭髮別開生面地不同。蘇帶領著遠道而來的她,在家前庭院散步賞花,享受著自然生態及景觀。南加州溫暖的太陽光,溶化了些山頂上暟暟的雪,加使空氣更舒適和清新。

多年不見,平常話不多的男主人大衛,那天萬分殷勤,跑上跑下地打理內外。午餐時刻,開車至有中國餐館的另一小鎮,買幾道佳餚添菜,並自告奮勇地進廚房,大顯身手。

「蘇,妳真好命喔!」

「怎麼說呢?」蘇笑咪咪地問道。

「妳看,後院長滿著多種類的花果,想吃就現採。」

「對啊!這兒真是世外桃源。」蘇很高興地回答。

大衛搶著洗大夥兒剛用過的碗盤,緊接著現磨巴西咖啡豆豆,陣陣香味四溢滿房...

「這麼好的老公,哪兒找啊?」你一聲、我一句的。

蘇默默無言,從她的眼神中,流露著濃濃的愛意。

隔些日子,電話鈴聲響了。

「蘇走了!」

「多次化療,頂著時尚的假髮,是為了不願透露真相,也不想讓親友擔心。」

至今,在台灣的婆婆,還不知道蘇已經是天使了。(594)

 

程思良點評:构思精巧,出人意料。對於熱愛生活的人,即使面對生活中不能承受之,他們也往往選擇以美好陽光的形象示人。這篇閃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正是如此。她熱愛生活,但命運卻是如此無情。蘇默默無言,從她的眼神中,流露著濃濃的愛意。小說中的這個細節描寫十分精彩,將她對生之眷戀與死黯然淋漓盡致表現出來。



 

周長莉(巴西)

 

自從得知海外華裔水立方青少年歌手大賽巴西賽區開始報名的消息那天起,櫻桃就不淡定了,像小草迎來春天般喜出望外四處尋問:我也可以報名吧,還不到四十算青少年吧?符合條件吧?答案自然是想唱就唱,唱得響亮。

既然已經報名,選歌才是重要的。很多歌唱比賽,像《我是歌手》《中國好聲音》那樣的專業歌手,成名大腕選歌都謹慎斟酌。於是乎櫻桃日日茶思飯想,分分鐘為了這個唱歌比賽神傷。喊上朋友火速去KTV練歌,一曲曲吼下來,聲嘶力竭。詢問大家意見,終於選了一首《越長大越孤單》,篤信了效果不錯。想著此曲一定有戲,櫻桃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沉下來,充滿了希望和鬥志。

比賽如期而至,櫻桃還沒上臺就開始手腳冰涼,走上舞臺出乎意料的緊張發抖了,必須用雙手才能顫巍巍的按住麥克風,送了幾句母親節的祝福,顫抖的聲音在文化廳上空飄來飄去,只是飄不算還有些搶拍。雖然名次不濟,但櫻桃堅信自己歌藝超群。

次日,同事將比賽的視頻發過來,櫻桃大怒:是不是手機問題?聲音太抖了,調都跑中國去了,怎麼回事?同事小趙連忙回:是的,破手機該換了!我錄的時候手抖的,我錯了!又過半日,另一同事看著視頻播放說:誰錄的,端得很穩嘛!櫻桃火冒三丈嚷著:哪有穩啊?終於有人旁邊忍俊不止說了一句:大家想瞞都瞞不住啊!” (529)

程思良點評:當局者謎,旁觀者清。



 

 

王克難(美國)

 

他們在南加州小城裏城立了一個很優雅的麻將會﹐每星期五打一次﹐每次五個鐘頭加上一小時午餐。

這個麻將會從感恩節後到第二年新年停止聚會兩個月﹐因為每家的孩子﹑孫子們都要回來﹔春去秋來﹐麻將會不覺成立已經四年。

四位牌友生活幸福﹐安多年守寡﹐ 琳達、心蒂兩人的丈夫還在國內發展事業﹐只有蘇菲聽說有過不凡的婚姻和驚心動魄的愛情﹔但近年來一值獨居﹐從來不在牌桌上透露半點她的私事。

四個優雅的女士只在一起打牌﹐不講三姑六婆的閒話﹐成了小城美談。

去年感恩節最後一次牌局﹐蘇菲提到她在北加州的姐夫發現有末期胃癌﹐她要在這個假期去陪姐姐﹔其他一字不提。

新年一過﹐主持牌會的安打電話邀大家今年第一次打牌。蘇菲的電話不通﹐過了兩個星期﹐安接到一張蘇菲姐姐寄來的卡片說﹐蘇菲因胰臟癌去世﹐已舉行了火葬﹔信上蘇菲的姐姐沒留地址與電話。 (351)

 

程思良點評:這篇閃小說佈滿懸疑,蘇菲倒底有過什麼不凡的婚姻與驚心動魄的愛情?蘇菲在北加州真有已是末期胃癌的姐夫麼?蘇菲果真因胰臟癌去世了麼?蘇菲的姐姐為何沒在信上留下地址與電話?……一切撲朔迷離,留下了豐富的想像空間。



 

  

 

湘衡(美國)

 

他倆走到田野邊的大梧桐樹下,收住了腳步。清亮的月光斑駁地撒落在他們身上。一陣沉默。

    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嘛?他輕聲懇求。

    不是說了嗎?她低頭喃喃自語似地說,畢業後再定。

    你們不是下星期就分配了嗎?這還不算畢業?

    又是一陣寂靜。

他沉不住氣了,抓起她的手說:你這是什麼意思嘛?不願意,也可以。爽快地說一句,不就完了?

一個聲音在她腦後響起:你跟他結婚,就不能入黨;要入黨,就不跟他結婚。

她掙脫了他的手,向對面柳樹林跑去,邊跑邊自語:總支書記的話,我不能告訴他。

他愣了一下神,隨後快步追趕著她:你說什麼?

她腦後的聲音如強大的電波衝擊著她繼續踉蹌前行:他這樣的家庭出身不要說入黨,連入團都不可能。你跟他結婚,等於自己讓自己放棄入黨機會。

可我不能告所他呀,她哭了起來。我會毀了他的。

她的心房顫動了起來:但是你愛她嗎?五年前他送你上大學時,你不是已經暗下決心畢業後要跟他結婚?

腦後的聲音反詰道:難道你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即使不實話告訴他,也得編個理由哄騙一下啊。

心房強烈地振動起來:你騙得過你的心嗎?你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幫你學習,陪你唱歌,給你講故事。鄰居男孩欺負你,他像哥哥般地護著你。因為他,你大學期間沒有為任何一個男生動過心。

腦後不作聲了,心房的聲浪淹沒了她的全身。她淚流滿面,轉過身,投入他的懷抱。

一陣清香的風飄過田野,他緊緊地抱住了她。(592)

 

程思良點評:這是情感與所謂“理智”的較量。真相不能說出。她內心的激烈衝突,吸引著讀者,欲罷不能。當最後寫到“她淚流滿面,轉過身,投入他的懷”時,讀者不由得長籲一口氣——有情人終成眷屬。

 

 

 

 

林爽  (紐西蘭)

 

王媽接到水費單,打開一看,大吃一驚!

怎麼這季水費比上一季漲了四倍? 再看還有一張水龍頭漏滴照片及一封信。內容大概說水務局發現她家用水量比以往猛增許多,未知是否家裡增加人口、來了客人還是水龍頭漏滴?

王媽一看,趕緊跑去檢查水箱。還未打開箱蓋子,已聽見裡面「咕咚咕咚」流水聲。心知不妙,馬上折回客廳打電話。

水務局服務員聽完王媽電話後,答應盡快派員工上門檢查。半小時後,一輛工程車來到。一名身著制服大漢跳下車,王媽忙迎了上去告知情況。

大漢打開水箱蓋一看,說水管爆裂需要馬上找水喉工更換。王媽六神無主求他幇忙!

大漢說他非水喉工,也非他份內工作。王媽情急,說可付他費並要求他代勞,大漢這才勉強答應﹐還說﹕那我就做好心代您修理。

折騰了大半小時水喉終於修好,大漢說要是水喉工來得付他一百五,但他出於好心幫王媽,收她五十算了!王媽千多萬謝,目送大漢開車離去。

王媽聽說同條街獨居的李伯﹑張嬸﹑何叔也發生類似情況﹔最近水費不明不白爆增許多……

不久﹐A市新聞報頭條刊出﹕「水務局員工惡意破壞獨居老人水龍頭被判入獄」

本報訊﹕一名水務局員工經常惡意破壞獨居老人水龍頭﹐欺騙老弱者孤掌難鳴﹐求助無門﹐然後假裝好心代修理﹐非法收取金錢﹔每次收錢後還要老人保密。水務局發現最近特別多類似水費暴增投訴﹐引起懷疑﹐進行調查。該員工一直瞞著水務局的惡行終被揭發﹐加控一項教唆他人隱瞞罪﹐被判入獄五年… (583)

 

程思良點評:有時候,壞人往往戴著“好人”的面具做見不得人的勾當。作品貼近現實,關注身邊生活,通過佈陣設疑,平中見奇,結尾一閃,揭開謎底,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林寶玉 (紐西蘭)

 

八十開外的John,是小鎮裡的英文老師,平時不僅熱心社區教育,對於身患阿茲海默症,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妻子Mary,更是凡事親力親為,照顧得無微不至。一、二十年來,雖與兒孫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但老妻的食、衣、住、行,長年由John事必躬親的打理,絲毫不假手他人。除卻每天晨昏定省、例行散步外,還要陪著Mary談話。甚至三不五時拜訪親友、閒話家常,避免她與社會脫節,而失去人際關係,失去記憶。

洋人世界裡罕見的三代同堂就在彼此關照中愉快度過了。

         

媽,天氣晴朗,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十多年了,為了幫老太太解悶,孩子們總在週末安排全家一起外出踏青。

好!” Mary 爽快答應。

“John 呢?等他一下。上車坐定,正待發車,老太太忽然想起老公還沒上車,急切詢問。

媽,爸爸今天不能去,我們走吧!兒孫們和顏悅色的哄著Mary

不,不,不,我們等John 來。固執的老太太堅持等John一起出遊。

 

  

“John是不是生我的氣,為什麼最近不陪我散步、出遊?

“John是不是不愛我了,怎麼不陪我吃飯,睡前也不來看我?

那天,當兒子、媳婦循父親往例,推著輪椅陪Mary外出閒逛,沐浴于落日餘暉時,老太太微弱的聲浪裡透露出略顯委屈、哀怨的牢騷。

媽,您不要多心,爸爸確實有不便,以後就由我們來陪您。怕觸動老太太不安情緒,孩子們低聲、溫柔安慰。

John 來?

至今依然被蒙在鼓裡的Mary,殊不知:心臟手術後,長期吃藥保養的John 已在幾個月前因心肌梗塞突發,與世長辭了啊(589)

 

程思良點評:小說前面敘寫John無微不至地照料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妻子MaryMary也無時不繫念著John,夫妻十分恩愛,三代同堂,彼此關照,其樂融融。這為後文情節發展做了很好的鋪墊。為了不讓Mary遭受不能承受之痛,兒子、媳婦不能不向Mary隱瞞John已去世的真況。“瞞”的背後,表現的是善,是愛。

 

 

 

 

麥勝梅(德国)

通過了最後的口試,小菁便成為德國醫學博士,接下來的日子,便是忙著到處申請工作,她的朋友布魯克林也熱心幫忙她寫求職信和復印畢業証書文件。

她一次又一次地寄出求職信,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不是收到拒絕信就是全無音訊。後來在第一百封的求職書寄出去後,終於有一間小醫院表示願意聘請她,她喜出望外地接受這份工作。

初到小鎮當醫生,小菁總是戰戰兢兢地工作。二年後,她終於以一個黃臉孔的醫師得到居民的肯定了。

轉眼又過了兩年,在一次聚會中她見到了老朋友們,他們忽然提起了布魯克林,說他是不得了的人物呀,不但住大屋,出入都是開邊士車,還有自已的診所,聽說他娶了一個富家女,開診所的事都是女家那邊支助的。

小菁笑他們見不得別人比自已好,所以酸溜溜在背後談人家的壞話。

噢!不對呀!小菁忽然想起這個年輕人只是一個護士助理而己,什麼時候可以當起醫生呢?

「他呀!是個假醫生,以為拿了假造的文憑就可以瞞天過海地做起醫生來,簡直是荒唐。」他們繼續談論著布魯克林。

此時,她腦海中浮現出四年前的情景,那天布魯克林幾乎是過分的熱心,一定要幫她複印畢業証書,然後,拖了好幾天才把証書交還給小菁,不等她道謝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後來她再也沒見到他了,難他替她做副本公証時,做了偷龍轉鳳的事情?

「聽說警察逮補他時,他的妻子才知道他犯了滔天大罪,驚慌得不住發抖,看著睡在懷中嬰兒,痛不欲生。」

小菁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眼角微泛著淚光。(587)

 

程思良點評: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同是求职,拥有医学博士头衔的小菁一再碰壁,而热心帮助她的朋友布魯克林,虽然只是護士助理,却顺水顺风,岂不怪哉!内中必有隐情。当谜底揭开,原来,所谓的热心人,做的却是偷龍轉鳳、瞞天過海的勾当。防人之心不可无,小说富有警世意义。

 

 

 

 

呢喃 (德國)

 

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大堆围着她,那是她在德国的全部。

她站在汽车的尾部左顾右盼,与我寻找她焦急目光相撞的刹那,我眼含泪花,上前张开双臂。

她故作镇静:“还好我终于一个人来到这里”,骄傲写在70多岁苍老女人的脸上,显然这份骄傲掩饰着她刚亮起红灯的婚姻不幸,一个中德婚姻失败者奔走在异域他乡路上的坎坷。

 

他对刚从中国返回家里的她说:“我的女人,我有个决定要马上告诉你!”

“我的男人,那你说呀!”

他们已然习惯这样称呼。

“我们离婚吧!”

她吃惊的眼神比她的语言表达更加明白真切,“可是为什么呀?我爱你-我的男人!”

他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地质疑:“我的女人,可是我不爱你了!”

她怕自己的德语不好,弄错了,赶紧找来笔纸递给他,他在纸上只写一个大大的德语单词:“离婚”。

她搞不懂问题出在哪里,呆若木鸡坐到天亮。

早起他看到她落魄的样子,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那么你怎么就不爱我了呢?”她祈求地问。

“你爱我,我知道,可是你与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不和谐。”

“我的德语不好,不能与人很好地沟通,可是我会去语言班继续学习,我们的交流不会成为我们相爱的障碍。”

“四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向我发过誓。”

“实话对你说吧,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在你回中国期间,我们住在了一起…..

那个女朋友就是他们的共同朋友,一个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多年的朋友。

她拿出所有的细软示给我,那是她未来生活的来源,他做梦也没用想到,她也有一手,先下手为强。(590)

程思良点评:构思十分精巧,故事情节一波三折,意外频出,尤其是结尾反转,让人有真没想到的兴叹。忠贞不渝是美好婚姻保证。一旦婚姻陷入“瞒”与“防”泥沼,其最终结局也就可想而知矣﹗

 

 

 

段樂三(中國長沙)

 

王容在城外一家工廠做臨時工,夜半員警打來電話,說她父母煤氣中毒雙亡。

下了進城班車,路偏僻,沒的士,王容只能趕緊摸著漆黑小路走回家。才走一段路,卻被兩個從巷子裡鑽出來的壞小子糟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身心累累傷痕的王容,踉蹌半公里便昏倒在一家閉了門的小診所門口。

宋興醫專剛畢業,就接替了也是雙亡父母遺留給兒子的小診所初學行醫。他為王容處理完滲血的傷口,等著病人慢慢清醒過來,無須問,心知少女遭受的莫大痛苦。瞭解到王容還要獨自回家處理父母的喪事,宋興惺惺相惜,立即陪同前往幫助。

王容需要有個依靠撫慰心傷,宋興主動開口邀請她來當幫手,相互很快成為生活的支柱,時過一月便結了婚。

六年之後,夫妻倆送兒子曉東上小學,宋興牽著報名,老師懷疑問:你是孩子的爸爸嗎?

王容正處尷尬,宋興爽朗回答:是我。你看孩子的臉有些像媽媽,性格卻完全像爸爸。

三十年後,宋興傾其家中財力把曉東培養成為一名博士醫生,就在本城一流醫院上班。

一天,宋興犯胃出血,昏厥過去,需要馬上輸血搶救。王容慌亂中怒吼兒子:你的血那麼要緊嗎?還不快快給爸爸輸血!

曉東瞞著母親回答:我已抽好了血存在血庫裡,護士正在領取。

曉東已經發現,自己與父親並無親子血緣。父親是名多年醫生,不可能不知道,卻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瞞著母親?待宋興蘇醒過來,兒子單獨詢問。

爸爸回答:兒子能說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嗎?你媽媽往年的傷口,千萬不要再被撕開。” (592)

程思良點評:小說構思巧妙,設疑解疑,閃耀著人性善與人性美的光亮。

 

 

 

 

阿兆(香港)  

  慈雲山山水,清甜,寶蓮居六百元一兩的大紅袍,醇美,茶徒四老,滿口清爽芳香,期盼主角登場。

  老林的錄影片,播著京城茶藝專家為五位貴婦講課場面。

  「講場是京城頂級茶莊,內弟給我的茶,便是這茶莊來的。」老林得意洋洋,「看,多富麗堂皇!」

  「我聽聞,茶莊只接待達官貴人。」老許冷冷道。

  「去年上京,曾想去見識,走近茶莊,遭人盤問,驅趕。」老張有點不忿。

  「廢話少說,老林,快把珍品拿出來。」老李是急性子。

  「好!好!先看看這些照片。」

  第一張是個華美錦盒,金萡行書「大紅袍」,兩條銀龍圍著。

  第二張,盒中有盒,素雅青瓷盒上飾以梅蘭竹菊。

  第三張,瓷盒內金黃緞墊上,躺著五個古銅色的小葫蘆,小巧玲瓏。

  「內弟說茶葉是袁總送的,袁總管安全部。」老林隨即從茶櫃取來一個同樣的小葫蘆,「內弟說,一錢茶價是四位數字,一個小葫蘆裝一錢。」

  大家立時雀躍,輪流把玩,金屬葫蘆刻著福祿壽全四字,飾以茶花,蓋沿封了蠟。

  大家用溫水細細漱了口,誠惶誠恐地看著從紫砂壼嘴慢慢注到小茶碗的茶湯,「內弟還告訴我,傳說茶莊屬於軍工部。」

  大家捧起小茶碗,瞇著眼,慢慢地把這「甘露」啜進口裡。

  「哇!」大家呆呆的對望著。

  「苦——————頂」大家不約而同地吐出這四個字。

  「你、呃、人!」三老指著老林,老林只是苦笑。

  「哈!哈!哈!」四老笑出淚水,茶徒胃裡塞滿問號。(543)

 

程思良點評:寓諷刺于幽默之中。小說層層鋪墊,步步推進,最後突轉,讓人大跌眼鏡。

 

 

 

 

萬華(中國江蘇)

 

福爾摩斯領著華生趕到現場時,男子已經身亡。

死者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個子,倒在門前臺階下,臺階旁邊有棵被雷電擊去半邊的香樟樹,樹下有一灘嘔吐物。死者面部焦黑,屍體似乎還散發著酒味。福爾摩斯注意到死者的皮鞋新打了一對鐵掌,手裡還攥著一把銅鑰匙。

先生,您看……

華生指著死者的腳底說。

是的華生,他醉了。福爾摩斯打斷了華生的話說,咱們該詢問下目擊者。

是你報的警嗎?女士。

福爾摩斯對著臺階上的一個女人問。

是的。先生。女人說,我是她的妹妹。

女人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華生注意到死者妹妹後面坐著的老人,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著什麼。

這是你父親?福爾摩斯問。

老人站了起來。是的。我是他們的父親。他是個魔鬼,他終於接受了上帝的審判。老人語言激動。

聽說你以前是個鞋匠?

老人沒有回答,只絮叨著向上帝禱告。

死者妹妹抽泣著說,他是個魔鬼,他賭光了家裡的積蓄,還揚言要把我賣到妓院。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回家,逼著我們給他錢。女人指著老人臉上的淤青說,這是他昨天晚上剛打的。

福爾摩斯又詢問了現場的鄰居,證實了死者妹妹所說的話。

好的。那麼可以結案了。福爾摩斯對華生說,死者確實死于雷擊。福爾摩斯安慰了下老人,帶著華生離開。

路上,華生不解。

先生,他明明死於謀殺,您為何隱瞞真相。我們可是偵探啊!

是的,我們只是個偵探,而不是上帝。福爾摩斯說。(543)

 

程思良點評:對於偵探來說,探明真相無疑是特別重要的。然而,福爾摩斯在本案中卻有意隱瞞真相,其反常行為不能不令人思索。有時,隱瞞真相比公開真相更符合正義。

 

 

 

 

朱紅娜 (中國廣東)

 

天濛濛亮,我的眼睛還沒睜開,老媽就打來電話,聲音喑啞地說,家裡遭賊了,我的1000元不見了,都是過年收的紅包錢。

聽老媽急得電話裡都直喘氣,肯定一晚沒睡好。哪睡得著啊,1000元啊,不是小數目啊。老媽都快要哭了。

除了這1000元,家裡其他東西一件沒少。

我要老媽再仔細找找,可能放其他地方了。

老媽一口咬定,角角落落都找遍了。

這事非同小可,老媽一生省吃儉用,如果真被偷了,非急出病來不可。

我馬不停蹄趕到老媽家裡,查看門窗沒被撬的痕跡,斷定不可能進賊,一定是老媽糊塗放錯地方了。

您先休息一下,我來認真找找。我安慰老媽,將老媽哄到床上補覺。

我翻箱倒櫃,不漏每一處地方,翻遍老媽的衣服口袋,還是沒找到。

錢沒找到,老媽怎能靜心休息,不一會,她又起來加入新一輪的尋找。

要不報警吧?老媽徵求我的意見。

再找找看。我說。

啊,找到了,找到了。不一會,老媽手裡拿著一疊錢,興奮地說,原來放在衣櫥的小抽屜裡,我怎麼找了幾遍都沒看到呢?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

看著老媽開心的樣子,我會心地笑了。

老媽不知道,那1000元是我悄悄放進小抽屜的。

幾天後,老媽再次打來電話,告訴我錢在床單下找到了。

阿紅,你過來把錢拿回去,媽不缺錢,媽有你就是最大的幸福。    

電話裡,我聽老媽的聲音顫抖著,我能感到,老媽一定流淚了,就讓她流吧,我知道,有些淚,會甜的。 550

 

程思良點評:閃小說往往擷取生活中的閃光點作文章。本文正是如此,寫的是庸常瑣事,折射出的卻是人世間親情美的光華。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更能撫慰心靈。

 

 

 

 

左世海(中國山西)

 

老大是煤礦工人 ,老二村小學老師,老三在縣城打工。

年近八十的娘,隨老二住在村裡。老大老三每月回村陪她幾天。

娘快過八十歲生日了,哥仨商量,讓苦了一輩子的娘好好樂樂。

娘生日的前一天,老二突然對娘說要去縣城買東西,讓娘照顧好自己。

娘笑著點點頭。

第二天,老二老三結伴回來,為娘買了大蛋糕,新衣服。娘看著,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哥倆雖然也笑著,但顯得很不自然。

老二向老老三使了個眼色,老三出院抱柴禾去了。這時老二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對娘說:是老大的,他說工作忙,不能回來了。想和您說說話。娘將電話捂到耳朵上,仔細聽著話筒裡的聲音對老大說:鐘子,好好上班,有你兩弟弟照顧,我好著呢。

老二見娘臉上笑著,眼角湧出了淚水。

娘是高興的。他想。

以後,無論多忙,老三每月都回來陪娘。老大也定時打電話和娘嘮上一會兒。

半年後,娘病了。兄弟倆知道娘像熬幹的油燈,離熄滅不遠了。

老三出院後,老二的電話又響了。他對娘說:是老大的,您和他說吧。老二將電話拿到娘的枕頭旁。

娘艱難地搖搖頭說:甭打了,費錢。自己的孩子,娘還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老二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當晚,娘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兄弟倆給娘換衣服時,感覺她懷裡有塊硬邦邦的東西,取出一看,竟是老大生前穿過的一隻舊鞋。(522)

 

程思良點評:構思精巧,杯水興波,步步推進,歐.亨利手法的運用十分嫺熟。兄弟倆瞞娘,殊不知娘也一直在瞞他們啊!讓人心靈為之震撼!結尾再掀驚濤,寫娘去世時懷揣老大生前穿過的一隻舊鞋,以此收束,頗具藝術張力,將娘對老大的無盡思念推向極至。

 

 

 

 

遲占勇(中國內蒙古)

二舅得了肝癌,還是晚期!讓人無法接受。

那天,舅媽說,你的眼睛咋這麼黃?二舅到縣醫院一看,黃疸肝炎。

大夫把舅媽叫到一旁:病人不但是黃疸肝炎,好像還有肝癌的徵兆。你最好到市醫院再查一下。

舅媽拿著片子忐忑不安地到了市醫院,果然!肝癌晚期!那天,我們陪著舅媽在車站哭,該咋辦呢?舅媽不甘心,她打算到北京再查一下。我們把舅媽送上回縣城的車。顯然,我們得瞞著二舅,二舅才53歲啊,怎麼接受得了?

好說歹說,二舅才同意去北京看看。在市火車站,二舅一臉的輕鬆,他還埋怨舅媽:小題大做,不就一個肝炎嗎?

北京的結果很殘酷:肝癌晚期。

我們徹底絕望了,強忍悲痛,對二舅說,專家說了,你這就是慢性肝炎,回縣醫院慢慢治吧。

在縣醫院,二舅強行把舅媽攆回家:你看我好人一個,不用你們伺候。回家吧,一大攤子活呢。

可不是,二舅還真不像個有大病的人,能吃能睡,還與病友談笑風生的。舅媽回家了,隔一段時間來看看二舅。大夫指著二舅對舅媽說:挺好的,你們老陳,每天都出去遛大半天彎兒,好像是在度假呢。

這樣大約過了三個月,二舅還是不行了,臨終前,我們都趕到了醫院,圍在病床前,彌留之際的二舅顯得很平靜,他吃力地從內衣兜掏出一張卡來,對舅媽說:這是八千元錢,我在工地幹活掙的。其實,我早就知道我的病,沒救了……

聽了二舅的話,我們失聲痛哭,舅媽更是心痛得幾乎暈倒……(554)

程思良點評:小說中舅媽與二舅相互隱瞞,出發點無不是善意。生活中,當遭遇了讓人不能承受之重的災難時,人們往往利用各種謊言來減輕對方的痛苦。謊言是可憎的,但善意的謊言除外,無疑都是可寶貴的。
 

 

 

 

 

程思良(中國江蘇)

當母親將我們迎進門時,餐桌上已擺滿了豐盛的午餐,其中果然就有糖醋排骨。

還在回國的飛機上,我就跟兒子說,外婆做的糖醋排骨一直是全家人的最愛,尤其是外公,對外婆的糖醋排骨更是讚不絕口。我的手藝就是跟外婆學的,味道卻差遠了。兒子聽了直流口水。

一坐上餐桌,兒子就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大塊糖醋排骨。當他咬了一口後,卻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小寶。我忙問。

媽,你騙人!外婆做的不好吃,一點也不甜。兒子嘟著小嘴說。

我嚐了一口,還真沒放糖。

我疑惑地望著母親。母親一向心思細密,不會忘記放糖的啊,何況,她做每道菜,都會親自嘗嘗的。

忘記放糖了?看來真是老了,老了!小寶,都怪外婆是個老糊塗,下次一定做好吃的。母親顯得有些難為情地說。

呵呵,小寶都有桌子高了,我們不老才怪哩。父親嚼著排骨,笑道。

晚餐時,母親又做了糖醋排骨。兒子吃得津津有味。可是,我卻發現,父親對他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一口也沒吃。

我的心不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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