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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文艺出版社《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

作者: 李芳    人气: 12274    日期: 2016/7/8


    近日,安徽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一书。该书由中国闪小说学会组编,中国闪小说学会会长程思良先生主编。该书囊括了王蒙、凌鼎年、凡夫、秦德龙、大解、余途、黄克庭、司马攻、希尼尔、陶然、朵拉、梦凌等中外当代66位著名作家、实力派作家与新锐作家的264篇汉语闪小说名作。

    安徽文艺出版社参与了文本的选编工作,确保以高质量的内容呈献给读者;图书的装帧设计醒目、大气。该书甫一出版,便受到广大读者与媒体的青睐。目前,已有二十多家报刊对该书的出版进行了相关报道。有关门户网站也纷纷转载该书的出版消息。众多媒体评价入选该书的作品“题材广泛,构思精巧,语言精炼,内蕴丰赡,风格多样,精彩纷呈,充分展现了当下闪小说的发展风貌与总体水平,既为广大读者提供了微阅读的盛宴,也为闪小说的精湛化写作提供了范本”。

    《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还受到了海外众多媒体的关注,如印度尼西亚《国际日报》、泰国《中华日报》、菲律宾《商报》、菲律宾《联合日报》、菲律宾《世界日报》、菲律宾《华报》均以大篇幅重点推介,对该书的出版给予了热切的关注与报道。

附闪小说七题:

雄辩症
文/王蒙

  一位医生向我介绍,他们在门诊中接触了一位雄辩症病人。医生说:“请坐。”病人说:“为什么要坐呢?难道你要剥夺我的不坐权吗?

  医生无可奈何,倒了一杯水,说:“请喝水吧。”

  病人说:“这样谈问题是片面的,因而是荒谬的,并不是所有的水都能喝。例如你如果在水里掺上氰化钾,就绝对不能喝。”

  医生说:“我这里并没有放毒药嘛。你放心!”

  病人说:“谁说你放了毒药呢?难道我诬告你放了毒药?难道检察院起诉书上说你放了毒药?我没说你放毒药,而你说我说你放了毒药,你这才是放了比毒药还毒的毒药!” 

  医生毫无办法,便叹了一口气,换一个话题说:“今天天气不错。” 

  病人说:“纯粹胡说八道!你这里天气不错,并不等于全世界在今天都是好天气。例如北极,今天天气就很坏,刮着大风,漫漫长夜,冰山正在撞击……”医生忍不住反驳说:“我们这里并不是北极嘛。”

  病人说:“但你不应该否认北极的存在。你否认北极的存在,就是歪曲事实真相,就是别有用心。” 

  医生说:“你走吧。” 

  病人说:“你无权命令我走。你这是医院,不是公安机关,你不可能逮捕我,你不可能枪毙我。” 

  ……经过多方调查,才知道病人当年参加过“梁效”的写作班子,估计可能是一种后遗症。




老船长
文/王万华

  阳光,沙滩,海浪。当然少不了老船长。

  船上的绞缆机、吊臂、铁链,都是刚上的油,船舱也给擦得锃亮,但老李更爱他的那条老渔船。自从老渔船沉没在这个岛的不远处后,老李就一直住在这个离海岸不远的荒岛上,他说,舍不得那条老船。天气不错,适合下海。老李从石棉瓦搭建的屋里拿出干粮和水壶,准备一天的工作。安静的海水不算清澈,老李把船开到离岛很远的地方。这片海域原本是伪虎鲸最喜欢待的地方,不知从何时起,老李就再没见到过它们。

  就这了,老李放下鱼钩,慢慢地开动小船。鱼钩是老李自制的。硕大无比的磁铁拴在铁链上,像一只大秤砣,铁链哐啷哐啷顺着船舷滑入海里。阳光下,老李黝黑的脸布满深深浅浅的沟壑,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地盯着铁链。忽然,小船被重物拖慢。老李兴奋地扔掉手中的烟头,摇摇铁链——绷得紧紧的。老李转身按下绞缆机的开关,铁链又顺着船舷哐啷哐啷地提起。磁铁终于露出水面。老李拉过吊臂上的钩子,钩住磁铁,猎物是一块锈蚀的汽车厢门。放下猎物,接着,老李又把磁铁放入海里。

  太阳偷偷地转到西边与海水拥抱。老李点上烟,揉着僵硬的胳膊,看着如血的海面长长地吐出烟圈。唉!真是老了,一天活干下来胳膊酸痛酸痛。老李想:我死了谁来接我的班哪?

  重重的船舱压着水花,慢悠悠地向荒岛驶去。老李望着海水那边的沙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曾挽着他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说:“以后,你接我的班,做船长。”



我有我的咳嗽
文/张红静

  “对不起主任,我迟到了!昨晚咳嗽了一夜,到天亮才睡着。”

  我想咳嗽一下表示真诚,但此刻无一个毛孔不舒服。白白挨了主任的白眼。

  有人在打架。打人的恶狠狠地说,谁想管闲事就咳嗽一声。我正好路过,正好憋不住咳嗽了一声。

  我鼻青脸肿地来到医院。我没有挂外科,而是挂了内科。

  医生说:“错了,应该先包扎伤口。”

  我说:“没错,我是来看咳嗽的。”

  医生说:“你咳嗽吗?”

  “是的。”

  “可是,从你进来到现在五分钟,我没听见一声咳嗽!”

  我于是佯装咳嗽了一下。

  医生埋头在电脑上操作,又说:“我已经把这个号转到精神科了!”

  “精神科能治好咳嗽吗?”

  “放心,能治好!”

  我来到精神科。

  我说:“我只是有点咳嗽。”

  可是,医生笑着说:“您满脸的伤,却来到精神科看咳嗽,还不要家人陪。”

  我跟他起了争执,他叫了保安,警察不由分说把我带走了。

  我妻子把我保释出来。妻子说:“我知道你装病不愿意见我,宁肯去医院耍也不愿意回家,你要想离你就咳嗽一声。”

  我咳嗽了一声。其实我们那时快走到尽头了,这样一咳嗽,就一步跨到了尽头。

  我不停地咳嗽。我再次去了医院,挂了内科。

  医生还是那位医生。他说:“比你厉害的我见得多了,放心,我治疗咳嗽是出了名的。上个月有个精神病人还上我这治咳嗽呢!”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由于他的建议,我没了家。我也要他鼻青脸肿。

  这一回,没有人保释我。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只是憋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影响世界的一只蚂蚁
文/大解

  一只蚂蚁被摄影师跟踪拍摄以后,成了动物明星。一天,这只蚂蚁要路过城市里的一条主要街道,为了保证它的顺利通过和身体安全,交通部门对这条路实行了临时管制,来往车辆和行人一律禁止通行。这个路口车辆堵塞以后,不料发生了连锁反应,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发生了堵塞。其中一个路口与火车线路交叉,火车也被迫停运一段时间,处于临时关闭状态。这条铁轨关闭以后,整个铁路交通枢纽都临时改变了行车时间,最后影响到全国的铁路交通,一时间整个国家的铁路和公路都处于混乱甚至瘫痪的状态。

  可是这只蚂蚁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情,它不慌不忙地在街道上溜达,并不急于横穿马路。好不容易等到它快到马路边缘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它又转过头来,回到马路中央。它在那里发现了几块面包屑,竟然把其中的一块叼起来,开始搬运。等它把几块面包屑全部运到路边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道路全面瘫痪以后,车辆和行人都耽搁在路上,全国各大城市机场的国际航班也因此而延误,致使许多国家的机场秩序发生混乱。有些国家还因此发生了骚乱和罢工,社会矛盾激发,导致了政府的更迭。当人们知道这次世界性事件是因为一只蚂蚁出行所导致的,都给予了充分的谅解。可是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却真的让人们发愁了。这只蚂蚁发现十字路口中心的交通指挥塔下面是个好地方,就在那里安了家,并且引来了许多蚂蚁。



钟馗捉鬼图
文/杨世英

  那个晚上,我去了我学生家。学生是个领导,他在市里任要职。

  学生热情地把我迎进客厅。

  墙上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钟馗捉鬼图》。

  画面上,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相貌奇丑,虎虎生威。钟馗的大手紧攥“鬼”的脖子,那“鬼”微显透明的胸内,隐约藏着一颗黑色扭曲的心,黑黑的心上长着一只灰白的眼睛,很邪恶。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鬼”居然没有脑袋。

  我问学生:“这幅画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学生笑笑说:“先请老师评评画。”

  我说:“我不会评画,但看得出,这画很有功力,只是不完整。你看看,那鬼没脑袋嘛!”

  学生呵呵地笑,说:“这鬼最好没脑袋。”

  学生告诉我,这画是他妻子十年前画的。他妻子读中学时学过画。她是有意不给这只鬼画脑袋。当时,年轻俏皮的妻子说,他什么时候变坏,就把他的脑袋画上去。

  学生说:“十年来,我时刻提醒着——不能!千万不能让这只鬼长脑袋!”

  我笑了,说:“你这里我会经常来,我要看看,画上的鬼是否长起了脑袋。”

  我愉快地告辞离开。

  其实,我是有事来的,但我一句都没说。




不肯下跪的羔羊
文/吴宏鹏

  小羊羔吃奶都是跪着的,小不丁却从不下跪。有一次邻居婶婶见到了,就故意提高声音说:“我家小咩咩真孝顺啊,总是跪着吃奶。”小不丁听了,心里哼了一下:“肉麻死了,净做些表面功夫!”

  羊妈妈对小不丁百般呵护,把最嫩的草让给他吃,把最干净的地儿让给他睡。小不丁感激在心里,却从不说出口,他觉得真正的感恩不是说漂亮话,而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回报。

  有一次,羊妈妈正和小不丁在山坡上吃着草,来了匹狼。狼扑向羊妈妈,小不丁决定用身体去救妈妈,可是,在他转身的时候,他摔倒了,更丑的是,竟然连尿都摔出来了。狼就转而攻他,羊妈妈见了,奋不顾身地蹿过来,紧紧护住小不丁,狼顺势咬向羊妈妈的屁股。

  幸亏这时主人赶到了。

  羊妈妈命是保住了,可屁股上的伤口发炎了。小不丁想,为表孝心,我得把妈妈的伤口舔好,可是,他感觉那里好脏啊!他犹豫徘徊了好久,直到主人带着医生进来。

  小不丁每天都想问问妈妈疼不疼,好点了没有,可他又觉得,关键时刻帮不了妈妈,现在问这些不是太虚伪了吗?于是就干脆沉默了。

  转眼小不丁长大了,妈妈老了,小不丁就想,等妈妈走不动了,他一定嘴对嘴地喂妈妈吃饭。

  小不丁的计划又失败了。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主人就单独把羊妈妈带走了。当门外传来羊妈妈凄厉叫声的瞬间,小不丁明白了,突然感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痛哭。

  从那以后,小不丁每天天蒙蒙亮就会朝着妈妈被带走的方向咩咩地叫三声。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碗面叶
文/冷清秋

  他又想到父亲和多年前父亲做的那碗面叶。

  妹妹病了,发烧咳嗽,整宿整宿地咳个不停。母亲用了很多偏方也不见好。镇上的老中医给把脉后没给开药方,却叹口气说:“回去给孩子做点好吃的养养看吧。”

  然而,家里只有玉米糊糊。

  一天,两天,第三天时妹妹的咳嗽从有声到沙哑再到无声。

  后来,听不到咳嗽,只看到妹妹憋得越来越红的脸和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妹妹陷入昏迷后,家里越发安静了。母亲的眼睛红肿得发亮,她不洗脸不梳头,披着棉衣抱着妹妹坐在被窝里,默默地瞅着妹妹发呆。

  黄昏时分,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拎着半布袋面粉说:“给闺女擀碗面叶吧。”

  母亲依然坐着,身子一动没动。

  父亲看看没再吱声转身进了灶间。他去抱了稻草后,开始给锅里添水、烧火。父亲弓着身子和面、揉面。面团用擀面杖团了在面板上推着擀着,面案子上咚咚直响。

  他蹲在灶下静静地烧火,看橘红的火焰舔着锅底,看锅里的水逐渐沸腾,后来翻滚。父亲将切好的面叶丢进开水锅里,没一会儿,麦子的香便在灶间弥漫开来,惹得他咽了很大口的唾沫。就是那时,里屋的母亲突然怪异地嘶吼一声,刺得父亲身子一颤,手里的碗“啪”掉在地上碎了。父亲看看碗,又抬起头看他。他和父亲挨得很近,他能清晰地看到父亲的目光温和湿润得要溢出水来,又像涌动的小溪缓缓地涌过来,涌过来,将他淹没。

  父亲缓缓地站起来,重新拿了一只碗。将煮好的面叶拢进勺子,再倒进碗里。舀上一勺清汤,面叶便在淡绿色的汤里舒展开来。

  父亲抽了一双筷子递给他,说:“苇娃,吃。”


  ——摘自《聚焦文学新潮流——当代闪小说精选》,程思良主编,安徽文艺出版社2016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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