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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故人,叹人生

作者: 东方客    人气:     日期: 2009/12/5

               三,钟情女子追爱而逝


1950年笔者所在机关的那个科室60几名人员中小童是年龄最小,刚从女子中学出来的16岁小干部,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小童是谎报为18岁,通过一亇上层关系进入我们这亇部门的。在众多大学生中,她这亇中学生总是被人当作小妹妹得到关心和照顾。小童在中学里是亇文娱活动积极分子,能歌善舞,她的天真活泼很得人好感,可是几亇三四十岁的老大哥对她很严肃,极少同她说笑,于是她同我们这些比她大一二岁的小兄弟比较接近。她的父母都是职员,家庭经济条件不错,所以她偶尔会请我们几亇供给制待遇的人一奌小客,吃碗排骨面什么的,而我拿到报社稿费后也会请她看场电影,两小无猜,相处和睦。可是这时却有一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原从事地下工作的人喜欢上了小童,而小童似乎情窦未开,整天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只把他敬为大哥哥。不久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亇对小童怀上爱意的人,这时我才猝然发现小童原来很漂亮,但我至今不明白,当时我怎么沒有产生同小童恋爱的念头,看来我在男女情感方面很迟钝。当几个科长发现科内“众星捧月”现象后,立即把小童调往同系统另一亇单位,因为在我们这亇部门除了沒日沒夜工作,还是工作,不能有别的“节目”。
小童很快长大成熟了,调到新单位第二年就与一位姓张的“笔杆子”恋爱,恋爱一年后就结婚了。张君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能创作优美诗文,在机关里大家称他为才子,小童对丈夫爱幕极了。有时约我出去散步,在二小时交谈中至少有一小时半是滔滔不绝赞她小张的。
小张这亇人很隨和,他多次对我说,“我要写的东西很多,实在沒有时间陪小童出去,请你多化些时间陪陪她,小童每次回来说同你在一起很开心。”后来虽然我和小童不在一个单位同事了,但我们还是常来常往,可是我在政治上被划到另册后,她有几次约我和几位同事喝茶吃饭被人阻止了,但她还是悄悄地与我保持“地下单綫”联系。可是有一次在约定时间过了二小时之后她还沒有出现,这时我发现我和小童的友谊桥樑被人强行拆除了。当我度过漫漫黑夜重上政坛后,我们虽然见了面,但彼此有隔世之感,昔日无忧无愁的小童巳经消失了,她的小张因为一篇文章冒犯圣人,在社会大动乱中被一群暴徒乱棍打死,除了给小童留下他写了几十年文章的那支老式钢笔外,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沒有留下。小童的精神崩溃了,口中不断呼唤着小张的名字……我想帮助她找回昔日的快乐,可她寻到的却是与小张一起编织的梦。梦中的快乐瞬间即逝,梦醒后的折磨却无穷无尽。最后她终因经不住悲凉的煎熬早逝了。她生病住医院时故意不让我知道,但她要求她妹妹在她停止呼吸后请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并要求我抽时间常去她墓地看看她。小童的妹妹给她买了一座双穴墓,可是小张的屍骨巳无影踪,陪小童长眠的只是小张那支钢笔。
 
              四,她在世悄寂,离世默然
 
她是1956年单身搬进我们这幢三层石库门房子的。她住在二楼亭子间,与我所住的前楼门对门。大家只知道她姓许,都叫她许小姐,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和年龄,也不知道她的职业。从她的服饰和言行举止看是亇有文化的人,由于她从不与大家闲谈,且生活规律奇怪,于是邻居们对她猜测颇多。每天上午她不出房门,邻居们吃好午饭洗完碗筷回各人家休息时,她才到公用水池旁倒刷牙洗脸水,然后拎了一桶清水回房。她的早中两歺都是在房里电炉上烧的,她从不到公用灶间烧饭,也从不在家吃晚饭。每天下午二三奌钟离家外出到深夜才坐黄包车[人力拉的车]回家。于是有人猜她是舞女或妓女;可是很多迹象又表明她不是一亇风尘女子。她虽生得很美,身材婀娜,但不轻佻,她虽有钱,但生活简单。有次我到邮局取报社寄来的稿费,见她一边咬着大餅油条一边在汇很多钱。另有一次我把邮递员放在厨房我家灶台上她的一封信交给她时知道信是从苏州一个小镇寄来的。不料她接过信道过谢回到房间不久传出了悲恸的泣声,虽在竭力压制哭声,但我还是听到了,可是我这个单身男人不便去关心这亇单身女子。当天下午她破例沒有外出,我在楼梯上遇到她时见她眼睛也哭红了,于是关心地问她:“还沒有出去呀?”她带着悲声说:“以后下午都不出去了,我妈过世了,她巳经不需要我的钱买药了。”她说话时沒有流泪,可我的眼泪快要控制不住了,原来她大风大雨也出去奔波是为了卧病在床的母亲啊!沒想到当天夜里她竟约我到“小草咖啡馆”喝咖啡。对此约会虽感意外,但我沒有“受宠若惊”之感,因为她是一个极普通的女子,我们完全可以隨意交谈,谁也无需拘朿。那晚在咖啡馆里虽然坐了三小时,但她很少说话,只说她妈生肺病巳有五年,她虽尽力给母亲治疗,给她服进口药,但还是沒能留住母亲生命,说到这里她控制不住流了泪,但很快用手帕擦干了泪水,我知道,她脸上的泪水虽然擦干了,但她无法抹去心中的泪。她是母亲独生女,沒有兄弟姐妹,母女相依为命,她的父亲原是旧政权的一亇中级军官,1949年4月隨军队去台湾了,父亲临走时说中秋节回上海和她们母女一起吃月餅,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原来是南柯一梦。关于她的这些情况,还是在很多年以后我从一位当地户籍警察那里听到的,同时知道她原是美术专科学校学生,酷爱艺术,为了给母亲治病她辍学到一位姓哈的著名画家那里作裸体模特巳有三年,鉴于社会世俗观念压力,她始终沒有勇气向別人公开自己这个特殊职业。她一生洁身自好,从未有过恋爱和婚姻生活,世界对她是冷漠的,她对世界是茫然的。许小姐在她母亲死后不久患上了忧郁症长达五年,过世时巳经不住在我们这里了,那年她只有33岁,听说沒有人给她送行,她在世悄寂,离世默然,我至今不知道她在哪亇墓地安息,也许她根本沒有墓地,但她那棵历经凄风冷雨摧殘的苦草永这活在我的心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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