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们老了

 

那个时候

我们也会像许多老人一样

屈膝靠在村口的土墙上

说着儿时 爬过的山、溜过的渠

说着，卑微的快乐和满足

说着年轻时

曾经后悔的选择

和没有实现的愿望

同样，我们也会说到死亡

也说到两个人

终有一天

和紧靠的墙土融为一体

 

西墙

 

在屋檐下，我突然抬起头

看见了裂缝的西墙，它像我的父亲

 一直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活着

雨后，我看见父亲蹲在西墙边颤动

他盯着我，像一个混合体

我已分不清他站着还是坐着

我已分不清他是墙还是躯体

如同我不敢看他的脸庞、眼睛、腰杆

不敢看他们各自内心的归宿与去向

如同我不敢抬头看西墙一样

 

玉米秆

 

我渴了

你就为我献出血

牛饿了

你就为它们献出身体

村里人冷了

你就献出火苗

当我空虚了

我就会躲进你的身体

跟着季节一起长高

我歌唱你

歌唱你前世的生命

后世的温暖

 

收买

河流收买鱼

大树收买叶子

南山的梯田边

土地收买了一地畔的菊花

想做村支书的二叔

那个机智而又狡猾的的男人

也就一会时间

竟收买了一群唱反调的狼

一个甜蜜的微笑

收买了一个小伙子的心

我用我的笔锋

去描摹村庄的大事小事

秋衣 

我的村民穿着秋叶

我的兄妹穿着秋水

我的庄稼穿着秋雨

我的上身穿着秋月

我的下身穿着秋风

我的心口穿着秋壳

我的梦境穿着秋菊

农民的背上有了秋翼

 

梯子

沾满泥土的，并且又矮了一截的

梯子，竖立在一家人团聚的窗前

我想起了无数个父亲

清晨的光线中我看见了那挺起的腰杆

晃动在火热的太阳上 黄昏，瓜果蔬菜

摆在我们面前

没有一件东西比这更实在

把太阳变成可口的晚餐，他

与太阳争斗

却又在孤独的深夜蜷缩成一团

 

村小春色

 

发绿的柳枝，围着

死草、小花、枯枝、篮杆

雨变成营养水

风变招魂幡

死和生开始谈话

围着操场跑步的老教师

悄然间多了一条锁链

几缕新鲜的阳光

渐渐远离了驻足的我

泥土开始温和，石头上长出嫩芽

围墙圈着的土地，添了白发的人

几个展示衣服的女教师

三十岁没有老婆的小伙子，没完没了的

踩着一簇嫩黄的蒲公英

哨声急促，脏兮兮的红领巾

伴随着孩子们整齐的脚步

打了一下趔趄的校长

扶住了一棵清脆的松树

小鸟欢叫，高低不平的操场上

一脚空、一脚实

春天走近时，好像做了许多手脚

 

风过村小

 

叫魂的风敲打着门窗 

宿舍的地面，干一片湿一片

瞪大眼睛的电褥子

亮着，没有温度

冒着烟的火炉，戴着口罩

寻找复活的方向

一不留心，氧气不足

就会悄悄离去

夜晚的村小，风一直打着旋

好像要说什么

寂静、孤独，每一个弯腰久坐的人

都在风窝的边缘

背身站着，又好像在等待什么

 

村小的夜

 

这村小的夜，灯光将我监视

无处可去，也无法隐藏

冰冷的宿舍，摇篮似的木头床

漏烟的炉子，一沓一沓的作业

红笔、浓茶、烟，都像等待加工的物品

在这寂静的夜晚爬上双手

上升的情绪，远方的人

像一支永远盛开的玫瑰

为我的夜晚调解着

在前世选好的土地上

日子重复着，夜依旧舍不得

亮着、站着，在单薄的被褥里

我把今生的想法，压到中间

在这永不翻新的桌椅上

灯光亮着，心中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起身间，我想有个女人做夜的主人 

 

黑云来了

 

黑云来了，天空变得矮小

金黄的麦子，进入了

收割的时刻

坐在台阶上的村民

指着云，说着风

狗和猫的猜测 尖锐、激烈

楚汉边界，光明和黑暗碰面

 

西边黑，东方亮

树枝一会鞠躬，一会举头

暗淡的村庄

村庄里的人民，唾沫星子包成了一团

 

村庄的人顶着黑云

黑云里住着村庄里的人

作者简介

富永杰：男，1987年8月3日生于甘肃省平凉市华亭县上关乡水联村，大学专科学历，2011年3月参加工作，现就职于乡村小学。爱好诗歌写作，2007（大学时期）年开始诗歌写作，作品见于《北京文学》《飞天》《中国诗歌》《诗潮》《诗选刊》《少年文艺》《西北军事文学》《青年作家》等杂志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