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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齐名    人气:     日期: 2005/2/20 23:43:17

彩虹摄影




  “你决定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布满了皱纹的脸?这样的小农场主在奥克兰也许比比皆是吧,一个大约40多岁的中国人,但是这个时候他显然并没有把我当做是他的同胞。
  “决定了。”
  “那么一棵树15纽币,中午和工人在园子里吃饭。”他扔给我一套粗实的背带牛仔裤,“穿上吧。”
  就这样,在我到奥克兰的第48天,我找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在一个私人农场的苹果园里摘苹果。
  进入10月中旬,奥克兰的天气明显热了起来,但我必须得穿上厚重的衣服,进行着暗无天日的体力劳动。
  我现在是个彻底的无产者,我想起王起明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毕竟还有老婆,有借来的500美金,有人给他介绍工作,工作的老板娘还是个风情万种的阿春。
  可我他妈的现在什么也没有,守着偌大的一个苹果园,还有一个长的龌龊不堪的湖北老板。
  我没有办法和Fanny一起去上ILETS了,我的梦想在一夜之间花成了泡影,我现在只关心我还能不能活着生存在奥克兰。
   可是我突然发现,原来生存的艰难并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重复的劳动让我累的直不起腰来,原来这种活一定也不比刷盘子轻松,中午的阳光毒辣的在我身上舔着 我的皮肤,汗水冲过被树干刮出的口子,一阵疼痛。身上的厚实的衣服象棉花糖一样让人行动起来无比迟缓,全身又痒又臭,却不能脱下衣服抓一抓,因为树丛里飞 来飞去的蚊虫时刻地在盯着我们,好象是老板雇来的免费督工。
  “他妈的,资本主义社会连虫子都不是好东西。”
  整整两个小时,我才勉强摘完一棵树,满满的7筐苹果摞在我的面前,还得一筐一筐地拎出去。
  这一整天,我摘了4棵树。
  60纽币,300块人民币,我的眼泪掉到了钱上,没有一点声息。
  “哥们,你怎么跑来干这个啊?”
   是一个和我一起干活的中国男孩,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有一段时间了,正熟练地把衣服翻过来挂在窗户上,露出一个键硕的身体,黝黑的皮肤上,肌肉一块块 的突兀着,上面的几道伤疤因此而格外醒目,在月光下闪着一道道青色的寒气。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头发都整齐的梳到了身后。扎条很个性的小辫子。整张脸便 没有了一点的遮掩,让我能清楚地欣赏这张刚毅的带着菱角的面孔。
  “我钱丢了……?”
  “我操。”他似乎意料之中的笑了一下,“那是真没折了,这的警察他妈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上次丢了个笔记本电脑,连小偷都抓回来了,送到警察局去,根本没人理我,人家非得人赃并获,捉奸在床,要不就打官司。我他妈哪有那钱找律师去。”
  “那后来怎么办了?”
  “后来?往死里打那小子一顿,让他妈这帮白人也见识见识咱中国人是不好惹的。”
  他凶巴巴的空气让我哆嗦了一下,晾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转过去的后背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的刺青仿佛在怒号着他的无奈。
  “这活可累啊。你也赶快把衣服脱了,翻过来晾一下。不然明天全是汗,你吃不消的。”
  “哦。”我有些机械的脱衣服,“你是哪里人啊?”
  “北京人!叫我小秋吧。”他很爽快地把手递给了我。
   小秋是虽然是北京人,但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奥克兰,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和奶奶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虽然生活带给他的是一种不幸, 但似乎他从来没有把这种经历当作一场负担,而是当成了人生的一段小挫折。而且小秋是那种很坚强的男孩子,从来不会去埋怨世界对他的不公平,我想奥克兰在他 的生活里,一定永远象他明亮的眼睛一样晴朗。
  自从认识了这个好朋友,我在苹果园里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干活吃饭的时候,总有小秋在旁边陪我聊天,让我在无尽的疲倦下能尝到一丝淡淡的愉悦。
  “诶,现在找份工作可真难。”小秋哗啦哗啦的翻着《华页》。
  “你就不用翻了。”我一边把衣服翻过来晾上,一边安慰他,“现在已经一个星期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攒够了钱就走吧。这里真他妈不是人待得地方。我开始也成天在报纸里找,现在什么工作都一样累,我听说刷盘子洗碗还不如咱们呢。”
  “操,咱们打黑工,比别人挣得少一倍呢。”小秋忿忿地把报纸撕了个粉碎。
  “一天80多块,一个星期总也有将近600块钱了。一个月的话就是1万8。”我掐着手指头,“我可真受不了了。”
  “你怎么不和家里说呢?”小秋把脑袋凑了过来,“你家庭条件不是不错么?”
  “怎么说也是好几万块钱呢。我不想这么就打了水漂,家里人不怪我,我自己还怪自己无能呢。”
  小秋用枕头捂住了脑袋,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我也挺佩服你的。这个时候了,还能有这种雄心,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在奥克兰……”
  “那你是因为什么来挣钱呢?挣学费吗?”
  “哼。”小秋把脑袋伸了出来,“我早就不上学了。”
  “那?”
  他机警地看了看旁边,确认大家已经睡着了,把我拉了过去,小声得贴着我的耳朵告诉我:
  “其实……我是14K的……”
  “你是14K的?”我失色的叫了出来,这个所谓的台湾帮在我的耳朵里流传过无数次了。
   “你他妈小点声。”小秋捂住了我的嘴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常常被人欺负。后来奶奶死了,我想反正也是贱命一条了。这里生活太残酷了,没有钱,没有 地位。你就什么也不是,中国人会骗你,而白人根本不把你当人看。我总不能跑去和毛利为伍吧。其实所谓的14K,没你想想的那么夸张,就象一群群寄生虫一 样,在你身上扑腾,不疼不痒,但你看着心烦而已。
  因为都是台湾人的帮会,所以我一直得不到什么重用,这不是前段日子接了个买卖,还他妈搞砸了。”
  “什么买卖?”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白粉呗。”小秋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啊?”我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贩毒?”
  “你紧张什么啊?这不是大陆,其实政府管得很松,很多白人小孩都用自制的玻璃管吸食大麻。”
  我眼中的小秋忽然变了个样子,帮会,吸毒,在从前我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的情景,竟然一幕幕地在我面前放映着,让我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妈的。我这次上当了,”小秋把手攥成拳,“搞砸了整整5万块钱的买卖,所以我现在来这里干活,一是躲着他们,二也是得快点挣足了钱,还不上这帮家伙,杀人灭口的事情真干得出来啊。”
  有滴汗从我脑门上掉了下来,“没那么夸张吧……”
  小秋歪了歪嘴,我知道他一定觉得我简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呆子,净问些个幼稚的问题。
  “你注意到了没?”他很神秘的钻进了我的被卧,“老板的钱每天都放在园子边上的那辆吉普车里……”
  “你要干什么?”
  “这王八蛋对咱们太黑了,我快受不了了,我想把那笔钱偷过来,然后溜之大吉。”
  “你别干傻事儿。”我拉住他的胳膊。仿佛他现在就会从我身边消失,钻进那辆车里去偷钱。
   “傻事?”小秋摇了摇头,“你太不了解奥克兰了。在这里没人重视你,没人把你当回事,你就得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如果你有了钱。有了地位,你就是最牛逼的 人,甭管这些都是他妈偷来的还是抢来的。这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你看看红灯区里那帮女人,办一个旅游签证,到了这里,两腿一劈就开始收钱。半年收个几十万 人民币回国,也他妈是半个款姐,谁还在乎她做过什么呢?”
  我不再说话了,小秋的影子在月色下拉的很长,我突然开始怕起他来,一层隔膜悄无声息地蒙上了我的心头。
  我想起了大海告诉过我的话,为什么他的话和小秋这么相象,难道在奥克兰生活了几年的人们,真得对什么都看得无所谓了吗?
  “你在这里有朋友吗?”小秋的声音突然大了些,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有一个……不是几个。”
  “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小秋仰着头,直直地看着头上的天棚。
  “钱太多了,我想别人也帮不了我什么忙……”我的声音很低,“我觉得人到了国外,再好的朋友,提到钱,特别是这么多钱的时候,都不会帮忙的。”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阮大海。”
  “哦……”小秋把眼睛合上了,“我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家里挺有钱的,在市里住吧。”
  “恩,”我点了点头,“我高中同学。”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在奥克兰就是这个样子,走出来。这里就是天堂,没走出来这里就是地狱,其实摆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有同样的两条路,就看你敢不敢走,能不能走好。”
  “我现在就他妈是在地狱里了。”
   “天堂和地狱无所谓哪个好,哪个不好,谁说下地狱的就是穷鬼了。”小秋把被子盖严实了,“这里没有中庸的道路让你选择,一切的生活都是在挣扎中度过的, 今天在天堂的人,明天就掉到地狱去也说不准。奥克兰的一个欲望的城市,活在这里也许很累,但一旦你有了欲望,就不会累啦。”
  我楞着听小秋呓语似的讲着,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鼾声越来越大。
  “操,奥克兰。”我在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念着。
  小秋离开我的那天晚上,天气格外的晴朗,星星仿佛唾手可得的挂在我的面前,让我可以一颗一颗地把他们数清楚。
  我望着身边空空的床,心里也空空荡荡的。甚至连老板闯了进来也没有发现。
  “他人呢?”我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一张狰狞丑陋的脸横在我的面前,连上面的皱纹都跳个不停。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一记耳光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脸上,我从床上翻了下去,爬起来的时候满眼的金星,嘴里有丝腥涩在流淌,我知道那是我的血。
  “你他妈的没事就和他在一起,你说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站直了身体,狠狠地盯着老板。
  “你还袒护他?我他妈看你知不知道。”
  一股力量砸在了我的后背上,倒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到处都是恶狠狠的扑来的身影,几只脚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身上踩着,踢着,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叫声。
  “你他妈的有种……”
  当那些拳脚收回去的时候,疼痛才一点点地爬了上来,蚂蚁般得啃食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努力的把脸转了过来,贴在冰冷的地上,老板和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叉着腰,我看到他们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我的行李。
  “那个小兔崽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收拾他,亏我对你们这么好,给你们这么高的报酬,你们他妈得还赶动我的钱,这些工钱,我都收回去,还有你们也都他妈听好了,”老板的嗓门越来越大,“谁他妈再敢和我动心眼,下场就和这个王八羔子一样。”
  门轰地一身关上了,我没有力气去追赶,我把手搭在床沿上,慢慢地支撑着站了起来,我看到衣领有滴殷红的液体淌了下去,渐渐地变成了黑色,在我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倒棕色的痕迹。
  有只手给我递来一片纸巾,我厌恶地把它拨开了。
  十几个工友木桩一样的站成一圈,神色呆滞地看着我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
  “睡觉!”我拉上了灯。
  今夜的奥克兰依旧平静,灯光虽然灭了,但外面明亮的星色和月光让屋子里依然清晰可见。
   我突然能理解小秋这些日子和我说过的话了,我摸了摸还有些红肿的腮帮,苦笑了一下,是啊,谁他妈在乎你,我尽可能的让自己走在一条窄小的平衡木上,努力 保持着与天堂地狱的距离,可我在别人的眼里连条狗的不如,这是一个欲望之城,没有人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没有人愿意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只有你自己 应该知道你在这里做过什么。
  夜色在我的眼里,突然变了颜色。
  曾经在图片里让我视为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绛紫色的奥克兰的夜空,突然在我的眼里变成了深灰色。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是我的眼中浮现出来了一层灰蒙蒙的记忆让那本来晴朗的夜幕失去了华丽的外袍。
  “小秋,你成功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声,
  但我只念了一声,依稀听到了身边有人惊叫的声音。
  一丝刻骨的痛楚迅速的游走在我全身。
  我感觉它象一个失去了控制的木偶,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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